◎李翎瑋
黑手那卡西-工人樂隊,由工人與工運組織在1996年成立,一般多稱呼為「黑手那卡西」、「黑手」。十餘年來,他們持續與社運團體合作,以集體創作、工作坊等方式,積極教導樂器彈奏、歌曲創作等音樂教育工作,使勞動者能夠掌握音樂、藝術等文化工具,其音樂主題涵蓋樂生、都更、娼妓等議題,是學運及社運圈廣為聆聽的獨立樂團。
在社運的參與與音樂創作的結合上,黑手那卡西是如何堅持理念?又如何看待關懷社會議題的學生族群?本期後‧現代文學,特別邀請黑手那卡西成員育麟與耀婷接受專訪,一探黑手的面貌。
後‧現代文學訪問員(以下簡稱後):以臺大而言,黑手聽眾多半都是社運參與者,一般的臺大學生則較少聽聞黑手。這與黑手的曝光、經營模式是否有關?你們的音樂是否有主要針對的對象?
黑手那卡西(以下簡稱黑):黑手的理念是「跟抗爭當中的人在一起」,所以比較常接觸到的對象多是社運的參與者。不過黑手也很常到學校裡講唱,對學生表演不同面向的音樂,在主流媒體以外開啟一種新的音樂接觸形式,也讓底層的族群在學生面前「現身」,讓工人、讓娼妓直接在學生面前唱歌,使學生發覺社會上有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在生活著,產生生命經驗的連結。
黑手不像一般的大眾音樂廣為人知,也不是用上電視等方式來培養聽眾。用一個比喻來說,同樣的時間人力安排,比起給5個人聽、每個人獲得20%的感動,讓1個人可以100%地參與更是我們的目標。相較於擁有聽眾、讓音樂廣為流傳,黑手真正的著力點還是「集體創作」,讓人們成為創作者,取得音樂能力作為文化武器,用音樂表達理念,還有讓青年們,與我們關注的這些弱勢者、底層發生關係,有一些對我們音樂有興趣、對社運有興趣的人,可以加入這個行列。不然就變成我們像是一個名人,偶爾成為社運議題音樂代言者,這不是我們主要的目的,更重要的深化大家的參與。
後:黑手演出時,有沒有特別的經營目標?
黑:在黑手很常做校園演唱會上,我們通常會問兩個問題:學生們聽完黑手的演出後,會不會想要傳播我們的音樂?以後遇到社運場合、聽到社會議題,會不會開始想要去接觸、想要去看一看?後來觀察,我們的演出效果通常都很成功,有學生對我們反映,黑手改變了他對於社運現場暴力的印象,而且羞愧於以前對社運內幕的不了解,現在才知道社運者的心聲。
黑手對音樂的傳達也有與一般樂團不同的要求。黑手不介意觀眾人數,萬人的場子或一二十人的都可以唱。音響設備也沒有關係,社運場合通常音響設備條件不能要求,我們就以帶動唱的方式來進行。
但我們特別在意把歌詞投影出來。歌詞是很重要一環,其他樂團有的只是氣氛的傳達,但黑手的歌詞是在表達特定族群的處境,希望大家都知道我們在唱什麼。
此外黑手也很期待與一般大眾對話,例如2011立委選舉時,我們作了十幾場音樂會,用音樂媒介在路上傳播一般市民的想法,對於藍綠、都更、房價的想法等等。當時在龍山寺公園做了一些演出,在街頭找人就一起即興創作一些小作品,把人們當下的社會處境透過創作表達出來,讓現場很多人取得共鳴。
後:黑手的音樂風格一直以來似乎很難在商業市場被定位在某一個音樂領域。對於自己的音樂,你們是否有自己的定位?
黑:其實很難,黑手從來不是一群固定的人,會與很多人合作,像是各個領域的工人,樂生的院民,和娼妓,不同的成員都會加一點音樂風格進去。像集體創作時有一些年長創作者會哼唱六七零年代的民歌,甚至是日本演歌,還有一個基督教阿姨會結合她聽過的教會音樂唱出一種溫暖的感覺等等。黑手並不在乎整體風格,我們更在乎跟我們合作的人能把他們的生命經驗創作進歌曲。
後:一般對於黑手的音樂常常有「議題性高、但美學價值偏低」的評價。對於這樣的看法,黑手是否有何回應?
黑:黑手創團的宗旨本來就不是「我們要搞音樂」,我們的音樂是放在現實裡,社運、抗爭、組織、政治……的現實。我們很清楚音樂的政治功能。黑手的音樂是跟著運動的過程而生,一直在思考「音樂要如何運動?」,集體創作的目標也就是這樣。
音樂性其實就是一種與大家的可親性,像工人團員50歲才開始學吉他,他們的音樂很「粗糙」,可是很樸質,唱出一些他們特有的味道。很多人覺得黑手的音樂不具有美學性,但美學性到底是用什麼來界定?我們可能在主流市場的標準下是不及格,可是黑手呈現庶民自己的美學,如果能夠更貼合它自己歷史、社會的脈絡,我們覺得更有價值。
後:台灣的社會議題很多,平常黑手在不同社運的參與上曝光度似乎不同,是否在參與哪一些社運參與上有所取捨?
黑:黑手在某些社會議題參與比較深,有些並不是刻意造成的,例如比較關鍵的原因之一是黑手從創立起跟工委會和火盟都長期是友好的往來關係,就會大量出現。不過我們關注的主要大方向也決定了黑手在不同議題的參與度,黑手特別在意社會階級的面向,像是勞工處境,還有娼妓,涉及性別也涉及階級。
這樣的過程也一次一次考驗我們自己怎麼看這個議題,有什麼想法,進一步延伸到很多黑手想提出的社會訴求,像我們覺得政府做事不對、覺得代議制有問題,那就進一步想,我們希望怎麼辦?黑手一直耕耘的集體創作就是其中一個回應。
後:最後想請問,對於被視為「社運潛力軍」的學生/青年族群,黑手對自己是否有什麼樣的期待呢?
黑:以聽眾培養而言,目前黑手並不以在校園內廣泛傳播為目的。這一方面牽涉到我們有沒有管道,像是校園社團社課邀請,仰仗校園內的一些動力,像2009年臺大學生雞哥辦了一個「校長高潮演唱會」,黑手也有演出。另一方面也牽涉到上述所說,黑手的目的一直都不是擁有廣大的聽眾群,所以並沒有特別經營。
黑手期待的是培養參與者,對所謂的社運潛力軍,我們希望吸引到喜歡音樂的人,有人開始想要來看看,能加入我們在做的事,並且組織起來,深化參與,發展未來在運動中的計畫。這個部分黑手就會非常願意與校園的學生單位合作,不論是個人或團體都是。其實學生真的不用把自己看小了,所有的參與都是一份力量,尤其學生身上有很多社運主體所沒有的文化能量,有學生的加入,確實可以讓社運產生全新的風貌,這是黑手相當期待的事。